“軍民魚水情”,，是個耳熟能詳?shù)囊痪湓?。連日來，記者奔赴祖國的西南邊陲——云南省,，一路追尋紅軍長征的足跡,，聽到最多、感觸最深的就是這句話,。80多年前的紅軍長征,，為這個詞作出了最好的闡釋，也賦予了它更多血脈相連,、性命相托,、民族團結(jié)的含義。

在敵軍大部隊的圍追堵截下,，1935年至1936年間,，中央紅軍及紅二、六軍團先后輾轉(zhuǎn)踏上這片紅土地,。作為我國少數(shù)民族最多的省份,，云南有52個民族，是典型的少數(shù)民族聚（雜）居區(qū),。兩路紅軍經(jīng)過云南當時的33個縣境,，爭取到了各族人民最大程度的支援和幫助，從而戰(zhàn)勝了長征中的艱難困苦,，最終走向勝利,。

面對不同語言、不同生活習(xí)慣,、不同宗教信仰的少數(shù)民族兄弟,，紅軍何以能夠贏得信任與支持，簞食壺漿迎送紅軍,、義無反顧參加紅軍,，甚至是舍生忘死保護紅軍、不顧危險救治紅軍？“模范的實際行動”和“嚴格遵行的民族,、宗教政策”起到了決定性作用,。

紅軍過麗江，沒放一槍,，也沒打一仗

紅二,、六軍團長征過麗江時，當?shù)赜羞@樣一句老話：“石頭不能當枕頭,，漢人不能做朋友,。”紅軍的到來，打破了這流傳已久的俗語,。

“軍紀嚴明、待人和氣,、不擾民,，是紅軍留給當?shù)匕傩盏淖畛跤∠蟆?rdquo;在麗江市七河鎮(zhèn)東關(guān)村，76歲的納西族老人和文戩向記者講述了一個個感人至深的故事,。

那是1936年4月24日,，坐落在茶馬古道上的東關(guān)村迎來了長征路上的紅二軍團。“這些戰(zhàn)士,，見人說話開口都是‘老表’,、‘老板’地叫，和氣得很,。每到一地,，他們都和群眾主動攀談，廣泛宣傳共產(chǎn)黨的政治主張和抗日救亡的道理,，尊重少數(shù)民族的風俗,。“村里人見了，都說這是支能成大事的隊伍,。”

和文戩說,，剛進村時，村民并不了解這支隊伍,，大多不敢出門,。隨著了解的加深，第二天,，來看紅軍的人便多了起來,。而紅軍也做足了“功課”，遵循麗江人“見紅有喜”的習(xí)俗,，專門給所有馬匹戴上了大紅花,，高高大大又喜氣洋洋，場景很是壯觀。

“紅軍很是艱苦,，長途跋涉而來,，軍裝大都在路上刮破了，但紅色五角星帽子仍然都戴得工工整整,，軍容十分整齊,。”為了不驚擾百姓，這支隊伍不進村民家,，都是露營在樹林,、田埂間，“所到之處,，秋毫無犯”,。

紅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，卻處處關(guān)懷百姓,，給百姓以豐厚回饋,。和文戩聽老輩人講，當時還有紅軍給村里的一個孕婦送了半條棉被,。“太不容易了,！紅軍本身就很艱苦，很多都是一條被子兩個人蓋,、有的半條被子也是兩個人,，卻給了孕婦半條被子，聽說被子里還放有一些宣傳標語,。”

事實上,，“中國共產(chǎn)黨成立伊始，就高度重視民族問題,，把解決民族問題視為中國革命總問題的重要部分,。”有專家研究指出，長征之前,，黨制定的解決民族問題的綱領(lǐng)和主張,，為紅軍長征順利通過民族地區(qū)作了重要的思想準備。

早在1934年11月,，紅軍總政治部就作出《關(guān)于爭取少數(shù)民族工作的指示》,，指出：“野戰(zhàn)軍今后的機動和戰(zhàn)斗，都密切關(guān)聯(lián)著爭取少數(shù)民族的問題,。這個問題之解決,，對于實現(xiàn)我們的戰(zhàn)略任務(wù)有決定的意義。”

“指示”提出了兩個“必須”：各軍團政治部必須立即把這個問題提到最重要地位,；各部隊必須向全體戰(zhàn)士解釋爭取少數(shù)民族的重要性,，及必須的注意事項,。當時制定的政策中，就包含“嚴格政治紀律,，絕對不許對少數(shù)民族有任何騷擾……”“動員全體戰(zhàn)士向少數(shù)民族廣大群眾宣傳紅軍的主張,，特別是民族自主和民族平等……”等內(nèi)容。

在這樣的明確指引下,，長征所過之地,，與民族同胞的感人故事舉不勝舉：有群眾煮了幾個土豆送給紅軍，紅軍戰(zhàn)士硬是放下了兩塊銀元,；有老人提出一桶井水,，放在自家門口供紅軍飲用，喝水后,，紅軍戰(zhàn)士給桶里丟下一枚銀元,；在云南籌措的軍用物資，紅軍也都是以高于市場數(shù)倍的價格購買……

紅軍在過云南的時間雖然不長,，卻樹立了極高威信,。“僅以麗江為例，紅軍沒放一槍,，也沒打一仗，兵不刃血卻實現(xiàn)了順利挺進,。”有史料記載并評價：在古今中外的戰(zhàn)斗史中,，這都稱得上是一個奇跡。這段史實,，后來還被稱為是“紅軍熟練運用中華傳統(tǒng)軍事戰(zhàn)略‘天時,、地利、人和’的經(jīng)典戰(zhàn)例”,。

“不是我給紅軍帶路,，是紅軍給我?guī)Я寺?rdquo;

在云南省委黨史研究室專家陳祖英看來，“這樣的‘人和’,，可以用幾個字概括——即‘革命成果與百姓共享’,。”她進一步解釋：在云南一線長征中，紅軍打下21座縣城,，所到之處,，無一不是開牢釋囚、嚴懲地霸,；體貼百姓,，買賣公平；開倉濟貧,，秋毫無犯,，并通過各種形式,，廣泛宣傳黨的主張和紅軍的宗旨。“正是這樣的作為,，使紅軍與各族人民建立了休戚與共的感情,，為長征勝利打下堅實基礎(chǔ)。”

納西族青年桑樂天,，曾為紅軍做向?qū)?，帶著紅軍一路北上渡過金沙江。但在1985年,，72歲的桑樂天在為當時的麗江縣委黨史資料征集辦講述歷史時,，卻一再說明：“不是我?guī)Ъt軍的路，而是紅軍為我?guī)Я寺贰?rdquo;

那是1936年4月24日,，被囚禁在麗江監(jiān)獄的桑樂天迎來了命運的轉(zhuǎn)折點,。這一天，紅二軍團來到大研鎮(zhèn),。遠遠的,，大牢里的桑樂天就聽到了人喧馬嘶聲，一隊佩戴槍支,、帽綴紅色五角星的人隨后進入監(jiān)獄,。

“他們砸開牢門，將里面的人都放了,。”據(jù)桑樂天的侄孫桑增光講述：“我四爺爺家很窮,，被有錢人欺負，含冤進的獄,。紅軍來了,，四爺爺被放出來。紅軍還帶著理了發(fā),，發(fā)給每人一身衣裳和3塊大洋做為回家的路費,。

當天從牢里放出來的48人，都是和桑樂天一樣的勞苦群眾,。對為他們帶來新生的紅軍,，納西族民眾感激不盡。得知紅軍即將北上抗日,，搶渡金沙江前需要籌措糧草,，大家紛紛出動，奔走相告,。

很快,，就召集到了34個裁縫師傅。他們帶來17部縫紉機,，為紅軍晝夜趕制衣帽,、糧袋,。有史料記載，有裁縫一晚上就趕制了37頂軍帽,、16條短褲,，還有的兩天兩夜縫了280條米袋，186頂軍帽,，15條短褲,。

“據(jù)四爺爺講，當時縫制軍帽最難的是剪紅五星,。”開始時,，大家費盡心思，就是剪不出一個規(guī)則的,。后來在紅軍指導(dǎo)下,，慢慢掌握了要領(lǐng)，將布提前折疊,，一剪子就出來好幾個五角星,。

當?shù)氐氖考潯崢I(yè)家也行動起來,。到麗江時,，紅軍手里只有云南地方貨幣——“滇票”，但渡過金沙江,，進入藏區(qū)就不能在市面上使用,。把剩下的滇幣兌換成銀元，成為紅軍的迫切需要,。

麗江實業(yè)家牛翕夔知道后，立即找到商會成員,，把有能力將滇票兌換成銀元的商戶都組織了起來,。在他們的幫助下，紅軍兌換了一包包被封得嚴嚴實實的銀元,，足有兩大簸萁,。

這樣的命運相連、利益與共,，使紅軍在云南的軍事行動中得到了各族人民的鼎力配合,。為幫助紅軍擺脫追擊，搶占重要陣地,，熟悉地形路況的當?shù)厝罕娭鲃訋?，為紅軍贏得寶貴時間，爭取了作戰(zhàn)主動,。金沙搶渡中,，各族民眾不顧反動政府的恐嚇威脅,，幫助紅軍尋找被藏匿的渡船，修復(fù)破損船只,，或為紅軍扎制竹筏,。

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在皎平渡,、洪門渡,、石鼓渡為紅軍劃船的船工有73人，他們冒著生命危險,，打破因水流湍急,、危險異常而形成的“金沙不夜渡”的傳統(tǒng)，夜以繼日,，將紅軍擺渡過江,，擺脫了幾十萬國民黨軍隊的圍追。

在石鼓渡江時,，因軍馬受驚,，一只船失去平衡翻入江中，四五十名紅軍落水,。船工彭老三掌舵的另一支木船,，和撐筏趕來的當?shù)厍嗄暌鼘W(xué)富，奮不顧身參與救援,。在與冰冷的江水搏斗中,，大家合力救出20多名戰(zhàn)士，船工周長壽卻在搶救過程中獻出生命,。

清真寺墻上的紅軍標語,，見證民族團結(jié)

“長征過程中，黨的民族政策也在不斷進行修正,。”陳祖英介紹,，進入藏區(qū)后，紅軍更加強烈地意識到,，這里的土司,、頭人、活佛,、喇嘛等少數(shù)民族上層人士,，多在當?shù)負碛兄匾牡匚缓陀绊懥Γ?ldquo;在號召群眾方面，往往能起到很大作用,。”

而在當時,，紅軍雖然擺脫了數(shù)十萬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，但卻面臨著更大的困難：高聳的雪山,、無邊的草地需要翻越,，又是極寒氣候,，還有特殊的少數(shù)民族風俗習(xí)慣，都需要付出更大的力量搞好與當?shù)馗髯迕癖姷膱F結(jié),，以順利實現(xiàn)北上抗日的戰(zhàn)略目的,。

進入藏區(qū)，紅二,、六軍團召開“中甸會議”,，確定了7項政治紀律。其中包括：嚴禁進駐喇嘛寺,、不準侵犯藏民的人身安全,、藏民不在家不準進屋、嚴禁莊稼地里放騾馬等等,。值得一提的是,，一路走來“打土豪、分田地”的紅軍,，明確作出“保護土司頭人,、小商販的財產(chǎn)，藏民地區(qū)不打土豪”的規(guī)定,。

“不僅制定,，每一條政策都得到了嚴格執(zhí)行。”有藏民同胞回憶,，在云南,，紅軍所經(jīng)過的寺廟均得到了妥善保護，寺廟建筑物及經(jīng)堂,、經(jīng)書,、佛像等完好無損。進駐香格里拉后,，紅軍還專門派出了人馬,，在喇嘛寺門前站崗放哨，不準紅軍戰(zhàn)士隨意到喇嘛寺游玩,。

在居住著漢、回,、彝,、苗族等民族的柯渡鎮(zhèn)，回輝村清真寺墻上的一條標語,，至今講述著紅軍認真執(zhí)行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,，使少數(shù)民族深受教育、鼓舞的故事,。

當時,，一名紅軍小戰(zhàn)士誤把豬肉帶進了清真寺,。紅軍首長知道后，帶這名小戰(zhàn)士登門,，向寺里的阿訇賠禮道歉,。隨后，朱德總司令又親自接見了清真寺的阿訇和部分回族群眾,。朱德不僅詳細講解了黨的民族政策,，表達了“共產(chǎn)黨、紅軍和回族人民心連心”的主張,，還命令紅軍宣傳員用紫土在清真寺墻壁上寫下了“紅軍絕對保護回家工農(nóng)群眾利益”的大幅標語,。

在柯渡，部分紅軍住在清真寺里,，寺里的掌教金阿訇熱情接待了紅軍,。兩位紅軍干部到金阿訇家，詢問了當?shù)鼗刈宓纳a(chǎn)生活及風俗情況,，談得十分親熱,，金阿訇留兩人吃飯，走時紅軍要交伙食費,，金阿訇決意不收,。

紅軍的言行深深感動了回民。其間,，回族群眾紛紛給紅軍送柴,、送菜、送雞蛋,，還有老大媽連夜給紅軍打草鞋,。紅軍要走了，許多人主動給紅軍帶路,，回族青年紛紛要求加入紅軍,，有12個青年被紅軍收下，后來編成一個回民班參加長征,。

紅軍走后,，國民黨到處搜捕紅軍留下的傷病員，強迫老百姓鏟除紅軍標語,。為保護寺里的標語,，老阿訇和回族群眾冒著生命危險，想了許多辦法,。他們砍來燒柴順著墻壁一層層堆起來,，把標語全部遮住，才躲過了敵人的一次次搜查。

作為紅軍執(zhí)行黨的民族政策的標志,，這條長10米,、寬0.5米，共14字的標語完整保留到了今天,，成為彌足珍貴的歷史遺存,。

“紅軍遠征而來，又遠征而去,，一語一行對當?shù)赜绊懮钸h,，在這里播下了革命的火種。”在中共云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著的《歷史的回響——長征的云南印記》一書中這樣記述：在紅軍感召下,，云南各族青年踴躍參軍,，為紅軍補充了新鮮血液，壯大了實力,。在不少地方,，出現(xiàn)了母親送兒子、妻子送丈夫,、兄弟爭當紅軍的動人場面,。

陸定一、賈拓夫到達陜北后,，編寫的《長征歌》也記載了這樣的場景：“二月里來到扎西,，部隊改編好整齊，發(fā)展川南游擊隊,，擴大紅軍三千幾,。”從云南參加紅軍的數(shù)千名優(yōu)秀兒女，為革命的最終勝利作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,。

本報云南中甸7月24日電

中國青年報·中國青年網(wǎng)記者 孫海華 見習(xí)記者 陳垠杉

來源:中國青年報  (2019年07月25日,，04版)